走过街头的书店,暖暖的光投射在巨幅玻璃窗面,红色的晕光在镜沿上闪烁,明灭之间清晰瞧见店内人头攒动的影子。身着大红羽绒服的女孩,头戴兔耳绒帽,捧着书静静地坐在桌前。
冷风拂面而来,我的思绪回到多年前:老屋旧床头,薄纱罩幔,昏暗灯火,笼在被窝里的书香,至今仍藏在记忆里,温暖着漫长的寒冬。
儿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,每到天黑时,最盼望用滚烫的热水袋把被子捂暖,然后带着余温钻进被窝里。枕头边七零八落地散乱着一些书,有《故事会》、小人书,还有《读者》《知音》等杂志。这些书有的是我花几分钱在旧书摊买来的,有的是邻居哥哥送的,有的是父亲给我买的。
我对《故事会》里的“幽默世界”栏目情有独钟。我把书摊开放在枕巾上,然后俯趴在床上,双手撑住脸庞,肚子压疼了,就踡跪着双腿,把被单披在头顶上,白炽灯的光影会在书页上晃动。有时短短的三四行字,让我忍不住捂着嘴巴笑。母亲听到动静,会在房檐的窗口小声嘀咕:“还不睡觉,快点关灯。”“这么冷的天,别感冒了。”
母亲温柔的声音穿透夜里的雾气,我捂着耳朵,大声回应:“知道了。”然后拉上床头的电灯线,拧开手电筒钻进被窝里。
《故事会》里的笑意还留在嘴角,我又翻到“悬念故事”。左手执着电筒,右手摸着书页,看到惊悚处丢掉电筒,用手蒙住眼睛,我似一叶孤舟飘荡在门前的大河里。这时房门推开,奶奶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,慌乱地捏起被角:“干啥嘞,还不睡觉。”我努力睁开双眼,一束光射入瞳仁,我眯缝着眼:“婆,没什么。”奶奶团着缺牙的嘴:“又看些不中用的书,吓到了吧。”我又瞄了一眼书中的插图,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正举着锤子,他的脚下是一朵灿烂绽放的花朵。
奶奶每晚要做完农活才上床,她有个用竹子编制的烘笼,里面装有灶坑里刨来的余星火苗。这时她摸摸我早已变冷的小脚板,心疼地说:“唉,冰条冰条,冻坏了哪有心思看?”边说边把烘笼放在我脚边,然后用双手捂住我的脚心。我拉开电灯开关,翻过身仰躺在床上,双手捧着书又聚精会神看了起来。奶奶连忙靠近我耳旁:“小声点,一会儿你妈又得过来。”
童年看书时间很少,但寒夜藏在被窝里读书的时光却难以忘怀。从书里飘出的香气散在成长历程中的每个角落,总以为那时精神生活贫瘠荒芜,长大后才明白,书香里的温暖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。